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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1-31
馬克龍要撤軍，非洲為何成了法國越不過的“沙丘” | 京釀館
更新時間：2022-11-11 15:01:12作者：智慧百科
法國在非洲的反恐軍事行動“越反越恐”，誰都不滿意。
▲當?shù)貢r間2022年11月9日，法國總統(tǒng)馬克龍在土倫港的軍艦上介紹法國新國家戰(zhàn)略。圖/新華社
文 | 陶短房
當?shù)貢r間10月9日，法國總統(tǒng)馬克龍在法國南部城市土倫宣布，將在6個月內(nèi)結束法國當前在非洲最大規(guī)模軍事行動“新月形沙丘”。
當天，馬克龍抵達地中海之濱的法國軍港土倫，視察了水面艦艇、核潛艇和兩棲特種部隊。在西北風級兩棲攻擊艦迪克斯穆得號上，馬克龍宣稱，法國在非洲開展的“新月形沙丘”軍事行動將在6個月內(nèi)結束，這意味著持續(xù)約10年之久、當前法國在非洲最大規(guī)模軍事行動的結束。
在介紹法國新國家戰(zhàn)略時，馬克龍當天說，法國在非洲的戰(zhàn)略需要改變，由遠征軍模式向在高風險地區(qū)集中投放軍事力量的模式轉變。
自2014年8月起，法國在非洲薩赫勒地區(qū)開展“新月形沙丘”軍事行動，派遣數(shù)千名士兵與馬里、布基納法索、乍得、毛里塔尼亞、尼日爾協(xié)同打擊恐怖組織。
▲當?shù)貢r間2022年11月9日，法國總統(tǒng)馬克龍視察土倫港的軍艦。 圖/新華社
越不過“新月形沙丘”
“新月形沙丘”軍事行動的前身，是2013年1月11日開始的“藪貓行動”。
2012年，國際原教旨恐怖組織“基地”的北非分支“馬格里布基地組織”和馬里東北部分離主義運動“阿扎瓦德民族解放運動”相互勾結，并聯(lián)合了其他幾個北非、西非原教旨組織，聯(lián)合挑起西非國家馬里內(nèi)亂，一度控制了馬里境內(nèi)基達爾、加奧、廷巴克圖三個大區(qū)全部和其他大區(qū)一部，建立“阿扎瓦德國”。
素有“非洲憲兵”之稱的法國為保護自身利益，動用駐扎非洲乍得、中非、尼日爾、科特迪瓦法軍，并從本土調(diào)動大量陸、空軍，以“反恐”為由發(fā)動“藪貓行動”，并得到聯(lián)合國、非盟和西非國家經(jīng)濟共同體等相關國際組織授權，在短短幾個月內(nèi)擊潰了“阿扎瓦德國”。
由于階段性目標業(yè)已完成，后續(xù)任務卻曠日持久、不堪重負，2014年7月14日，法國宣布結束“藪貓行動”，以法國和撒赫勒地區(qū)毛里塔尼亞、馬里、布基納法索、尼日爾、乍得五國聯(lián)合反恐形式進行的“新月形沙丘”行動取而代之。
“新月形沙丘”行動總部設在乍得首都恩賈梅納。針對敵人為“基地”和“伊斯蘭國”兩大系統(tǒng)的原教旨恐怖主義武裝分支，以及一些地方性恐怖組織，法軍充當戰(zhàn)斗骨干，并負責支援和培訓上述非洲五國的軍隊，為其提供必要的軍援。
為此，法國也曾先后增兵。但早在2017年11月，馬克龍在訪問布基納法索時就發(fā)表演講稱，將開啟“法非關系改革”，揭開了法國從撒赫勒乃至整個非洲地區(qū)撤軍并結束軍事行動的序幕。
2021年2月，第五屆歐盟-非盟峰會在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召開。馬克龍宣布法軍將從馬里撤出，并結束“新月形沙丘”軍事行動。此后，法軍在馬里幾乎停止了所有軍事行動，并在2022年8月撤出了全部駐馬里法軍，“新月形沙丘”中的法國部隊集中在乍得和尼日爾。
“新月形沙丘”結束后，約3000名法軍將繼續(xù)留在上述兩國，但不再作為“外部軍事行動”的一部分，而是以“履行雙邊軍事協(xié)議”的名義駐留，主要從事軍事培訓之類輔助行動。
盡管馬克龍在講話中稱，法國將繼續(xù)和非洲伙伴維持“長期扶植的戰(zhàn)略伙伴關系”，并“繼續(xù)向該地區(qū)非洲國家提供軍事行動”，但強調(diào)“必須遵循我們與其確立的新原則”，更表示“所有軍事行動必須從一開始就確定結束時間”。
很顯然，馬克龍這番表態(tài)實際意味著，法國當前在非洲最大規(guī)模軍事行動的結束時間，已經(jīng)被確定了。
▲當?shù)貢r間2021年12月4日，法國士兵在馬里加奧巡邏。 圖/新華社
“非洲憲兵”何以要撤
在殖民時代，法國占據(jù)了非洲人口總數(shù)第二、面積總數(shù)第一的殖民地，曾不惜舉全國之力阻止阿爾及利亞獨立，甚至因此導致本國“改朝換代”。
殖民時代結束后，法國憑借強大軍事力量、相對獨立自主的國際關系戰(zhàn)略，和相對“慷慨”的對非援助，在非洲繼續(xù)保持強大影響力，并多次在非洲用兵。其中，最著名的軍事行動包括上世紀80年代在乍得協(xié)助當?shù)卣M行“豐田戰(zhàn)爭”大敗利比亞卡扎菲軍隊及其傀儡，在科特迪瓦的軍事干預，以及參與推翻卡扎菲的多國軍事行動等。
正是憑借軍事行動，法國在后殖民時代一度成為非洲影響力最大的洲外國家。
然而，時過境遷，隨著法國經(jīng)濟結構的改變，非洲原料來源和工業(yè)品市場價值對法國而言相對下降，而法國卻為了維持“非洲憲兵”體面背上沉重包袱，不但開支浩繁、人員傷亡慘重，而且還為此“招惹”來許多非洲非法移民。
2009年，在時任法國總統(tǒng)薩科齊力主下，法國重返北約軍事一體化，軍事重心開始從“獨立自主”轉向配合美國等盟友，歐洲及“印太”重要性上升，非洲的重要性進一步下降。
在這種背景下，薩科齊、尤其馬克龍希望“虛言換實惠”，即不惜口頭為法國殖民時代罪惡向非洲國家道歉，換取后者同意“管控”輸出非法移民，并減少從法國獲取軍事支持和財政援助。法國在非洲軍事存在的減少，便是在這一背景下產(chǎn)生的。
隨著撒赫勒等地區(qū)反恐斗爭的長期化、本土化和復雜化，法國越來越不愿意被這種沒完沒了、勞民傷財?shù)能娛滦袆娱L久拖住，而非洲國家則開始越來越多抱怨法軍積極時“喧賓奪主”或消極時“出工不出力”。
這直接導致法國撤軍“提速”。而法國提速撤軍又反過來加劇了法國和東道主們間的緊張關系，形成惡性循環(huán)。
過去12個月間，馬里和鄰國布基納法索接連發(fā)生兩次軍事政變，尼日爾也局勢動蕩，法國和乍得政府的關系也趨于惡化，“新月形沙丘”東道主五國竟有四國和法國關系趨于緊張。
由于法國在當?shù)卣肿兓小按蛞慌衫慌伞?，并試圖越過歐盟，單獨對這些國家的政權更迭下斷語、作結論，引發(fā)這些國家朝野的強烈抵觸，馬里轉而求助于俄羅斯背景的“瓦格納”傭兵集團，布基納法索和尼日爾則持續(xù)爆發(fā)反法示威。
盡管馬克龍試圖將之歸咎于“軍事政變集團”和“俄羅斯?jié)B透”，但正如許多法國分析家所指出的，“蒼蠅不叮無縫蛋”，正是因為法國既要削減在當?shù)赝度耄忠龃笤诋數(shù)赜绊懥涂刂屏?，加上行事過程中不時流露出大國沙文主義情緒，才令當?shù)厝藙虞m聯(lián)想到殖民時代不堪回首的往事。
也正是法國出于自利原則單方面的進入又退出，才令不得不突然獨自面對一個爛攤子的非洲國家病急亂投醫(yī)，連口碑不佳的“瓦格納”也來者不拒。
事實上，自“阿扎瓦德國”覆滅后，法國在撒赫勒地區(qū)的反恐收獲也確實和投入不成比例：反了10年恐，布基納法索領土的約四成、馬里領土的約五成仍在各路恐怖組織和“地頭蛇”手里?！胺纯址纯?，越反越恐”，也難怪誰都不滿意。
▲當?shù)貢r間2019年3月27日，參加“新月形沙丘”行動的法國士兵站在馬里的洪博里山下。 圖/新華社
“拆東墻補西墻”
馬克龍在此次的土倫演講中提到，未來法國在撒赫勒地區(qū)乃至整個非洲的軍事行動、援助，要納入“新國家軍事戰(zhàn)略大綱” （RNS） 和2024—2039年度軍事規(guī)劃法則 （LPM） 框架范疇。
事實上，法國現(xiàn)有的軍事規(guī)劃法則從2019年起覆蓋到2024年，原本不急于推出新的國家軍事戰(zhàn)略。但剛剛完成連選連任的馬克龍希望借推出一個全新的國家軍事戰(zhàn)略大綱，凸顯自己在軍事領域“有所作為”，以回應外界對其“罔顧國家安全”等批評。
盡管在土倫演講中未直接提及RNS和LPM，但馬克龍的演講主旨其實正是這個雄心勃勃的“新國家軍事戰(zhàn)略大綱”。
在演講中，馬克龍?zhí)岬健皝喼奕找婢o張的局勢”，提到“無人機的廣泛應用”和“導彈威脅的日益普及”，提到“加強網(wǎng)絡和人工智能優(yōu)勢的爭奪”，甚至提到“健康和氣候風險”，強調(diào)要在軍事戰(zhàn)略方面向這些領域傾斜，并具體提到要“著重加強法德軍事合作”，甚至表示“最好幾周內(nèi)就有決定性進展”。
然而，與此同時，法國的軍事預算增長卻十分有限。法國國防部部長勒科爾努認為，2024—2030年法國需要軍費至少4100億歐元，軍方更認為低于4300億歐元就“玩不轉”。而馬克龍的經(jīng)濟和財政部部長勒梅爾咬牙給出的“愿景”，不過是在這一期間“大幅增加”至3770億歐元。
在預算有限的前提下，法國在非洲的軍事存在，就無巧不巧地成了那堵注定優(yōu)先被拆的“東墻”，并注定將因此引發(fā)一系列連鎖反應。這當然并非馬克龍等所樂見，但事有輕重緩急，他也顧不了那許多了。
撰稿 / 陶短房（專欄作家）
編輯 / 何睿
校對 / 趙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