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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1-31
更新時間:2022-06-23 11:55:57作者:佚名
找一個支點撬起生活
作者:蘇北
放眼2022,我們看到的依然是一幅嚴峻的圖景。
這個世界,已愈來愈難以認知它清晰的模樣。全球疫情陰霾不散,各國防控難言終結;世界經(jīng)濟復蘇乏力,全球貧富分化難以逆轉;百年巨變風險重重,人類前途晦明不定……
日常生活,正在給廣大百姓帶來愈加真切的重壓。就業(yè)、育兒、求醫(yī)、養(yǎng)老……種種焦慮感、無力感和迷茫感紛紛擾擾洶涌而來。
找一個支點撬起生活,這支點在哪里?
主體意識的生長,
讓每一個獨立的個體都奮發(fā)起來
我們都是社會的主體。主體意識的生長,正是主體自主性、能動性和創(chuàng)造性的自由萌發(fā)和系統(tǒng)建構。
我們是否都具有充盈的獨立自強的主體意識、能夠選擇自己生存方式的主體自由和主宰自己前途命運的主體能力呢?顯然,這還是一個問題。
首先應當反思的是,如何突破傳統(tǒng)社會化機制的束縛,為主體性的成長開拓更開放更廣大的空間?教育是起點。教育的意義,本在于煥發(fā)孩子們的自我覺醒意識,開拓其獨立成長機會,提升其自主選擇能力。而現(xiàn)實卻多有背離。在家庭中,他們所接受的被激勵的,多是“乖孩子”教育,在“直升機父母”“割草機父母”面前享受著也痛苦著過度保護。在學校里,他們則常常被要求跟著老師的節(jié)奏走,努力成為格式化教學、標準化答案和同賽道競爭中的“好孩子”。獨立意識的孱弱,質疑精神的忽略,創(chuàng)新發(fā)展思維、團隊合作意識、社會情感能力和人文素養(yǎng)的缺失,致使不少學生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一個個單向度、封閉性的成長繭房。從這種“半人教育”中走出來的缺乏自主性鍛煉的各路“做題家”們,踏進社會,憑什么去經(jīng)歷風吹雨打、去迎擊驚濤駭浪?
我們都是國家的公民。公民素養(yǎng)的修習,公民人格的塑造,公民精神的高揚,是支撐社會主體成長的基石,是滋養(yǎng)主體意識發(fā)育的能量。
盛行多年的全能型政府、總體性社會已在深刻的變革之中,但其在人們心理上尚留有深深的烙印,政府對經(jīng)濟社會事務的過度干預,民眾對政府管理服務的過度依賴一時還難以根除。
哪一個政府都難稱全能,每一項權利都需要彰顯。公民素養(yǎng),指向的是公民的權利意識和責任意識,落地的是公民的公共參與能力和實踐創(chuàng)新能力。保障民眾更多地享有改革與發(fā)展的獲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前提是促進、激發(fā)民眾在改革與發(fā)展中的主體性和參與感。
5月11日,上海浦東新區(qū)北蔡鎮(zhèn)乾景雅園小區(qū)門口,小區(qū)負責團購的“團長”(中)和保安核對送貨員的健康碼 金立旺攝
每一個個體,對自己、對家庭、對社會,都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和義務。環(huán)顧周遭,我們常常會看到一些“社會巨嬰”,或任性妄為,極度自私自戀;或無盡索取,難以獨立生存,實為世人所不屑。“哪有什么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比羰钦l都寄望于別人挺身而出負重前行而自己心安理得坐享其成,這歲月何以長此靜好?
每一個公民,都應主動融入國家發(fā)展的大局,積極呼應國家治理的決策,切實遵循公共生活的準則。同時,還當在民主法治的軌道上,努力捍衛(wèi)公民的合法權利,守護社會的公平正義,理性表達個人的利益訴求,實現(xiàn)自我的生活價值。在政府與民眾的良性互動中,自由與秩序的有機契合中,建設全面進步的現(xiàn)代文明和共享尊嚴的體面生活。那些面對強權霸凌選擇逃避隱忍甚而諂媚逢迎、身屬困難群體選擇自暴自棄甚而相互踩踏的個體行為,則是對破壞法治行為的縱容,對現(xiàn)代公民精神的自棄。
生活意義的追尋,
讓每一頁日常的平凡都煥發(fā)光澤
主體性的本質,在于對生活意義的追尋,對生活價值的堅守,為生活愿景的奮斗。
人生完滿時少,缺憾處多??慈祟惏踩凶匀粸暮?、生物病毒、地緣沖突、經(jīng)濟危機,看社會交往,有爾虞我詐、倚強凌弱、身份歧視、競爭內卷,這都是生活的本來面目。理性的抉擇,便是接納生活,奮斗生活,贏得生活。我們不能拔著自己的頭發(fā)離開地球,也無法將泥沙俱下的生活過濾純凈,苦難本就是生活的一部分。沉湎于高蹈于夢想的虛空里、大詞的裝潢中和一廂情愿的虛構中,并不能長久掩飾我們心靈的空虛和迷茫。
苦難在磨礪我們意志,生活在哺育我們成長。想當初,汶川地震現(xiàn)場,震撼人心的搶救告一段落,最悲愴的一幕已經(jīng)落下。在一片死寂之中,一片廢墟之上,筆者讀到一篇《又見炊煙》的新聞,又一次被深深震撼:生命不會屈服,希望不會死去,生活還在路上。
馬克斯·韋伯說過,“人類是懸掛在自己編織的意義之網(wǎng)上的動物”,說的是人類總在自覺或不自覺地尋求一種有意義的生活。每一次災難,于人類都是生命的一次淬煉、心靈的一次洗禮,都是我們對生活本質的一次再認識、向未來目標的一次再出發(fā)。著名心理學家維克多·弗蘭克曾經(jīng)闡釋過:你所歷經(jīng)的那些苦難,終會成為你生命的意義。你知道了自己生存的意義,你就能坦然面對前方的任何挑戰(zhàn)。
許許多多普通的人們,縱然注定回避不了人生中的種種困苦、風險和災難,但他們心里點亮著一盞燈,這就是生活,所以能默默承受,也無比堅韌;前方飄動著一個夢,活著有奔頭,于是就全力打拼,不息抗爭。
看一看媒體曾經(jīng)報道的浙江余姚梁弄鎮(zhèn)菜市場上擺攤謀生的陳慧,生活中歷經(jīng)磨難,3歲被父母送人,直到13歲又回到父母身邊。高中畢業(yè)后,因為生病須終身服藥,27歲遠嫁浙江,40歲離婚,獨自帶著孩子生活至今。她沒有被苦難壓倒,始終對生活一往情深。擺攤,維持了日常生活的體面;寫作,滋潤了精神世界的蔥蘢。她的作品《渡你的人,再久也會來》《世間的小兒女》出版了,人也“出名”了。陳慧以童年的蘇中平原和遠嫁的浙東小鎮(zhèn)為背景,描畫其養(yǎng)父、養(yǎng)母、鄰居等,以及在小鎮(zhèn)菜場中擺攤時遇見的、在人世間匆匆相逢的各種人的命運,記錄下生命的無奈和莊嚴,卑微與貴重。她說:文字是結結實實的東西——也就是這點結結實實的東西,歪打正著地煉成了我的骨骼。
陳慧有自己的生活哲學:普通人的一生,無論怎么邁步,總會有所得有所失。人到中年,有一個良好的生活信念支撐著,即可。其余的,一律是糾纏。在底層社會中,“陳慧們”艱難地生活,堅強地生活,熱愛在其中,快樂在其中,生命的光澤也閃爍在其中。
共同體文化的鍛造,
讓每一程社會的前行都更有力量
個人主體意識漸漸蘇醒,這是社會的進步,也是時代的呼喚。同時,我們也應警惕,其中個人主義的勃興,也衍生出原子化、陌生化、叢林化的社會亂象。
其實,生活中的主體,指向的是個體,也是社會,是自我,也是我們。組織化、合作化的主體,就是一個個共同體,它將擁有更大的力量,也可以走得更為久遠。
疫情漩渦中的上海經(jīng)歷了最嚴峻的考驗。奮起抗疫的人流中,學校教師、企業(yè)白領、媒體編輯、全職媽媽、專職社區(qū)工作者……許多不同職業(yè)身份的人扮演起了一個個“團長”的角色,開辟了一條條“團購”的戰(zhàn)線。以“上海團長”領軍的集體自救,幫助人們找回城市成長中那一股堅韌的力量,找回了居民生活中那一份充足的自信,也找回了一個個社區(qū)中那一縷久違的家園文化和公共情懷。這是主體意識的高揚,共同體力量的顯示,也是社會治理現(xiàn)代化的生動文本。
抗疫實踐再一次啟示:在政府和個人之間,通過各種各樣的關系鏈接起來的社會,可以在自我管理、自我服務中實現(xiàn)與政府更為有效的協(xié)同共治。這是一種特別寶貴也應當倍加呵護的治理資源。顯然,進一步加快推進社會建設,加快培育社會的主體意識和共同體力量,創(chuàng)造更為寬松的政策環(huán)境,探索更為多樣的實現(xiàn)形式,充分發(fā)揮社會組織在參與社會事務、維護公共利益、參與協(xié)商民主等方面的獨特優(yōu)勢和積極作用,構建體現(xiàn)社會協(xié)同、公眾參與的“善治”格局,是推進社會治理現(xiàn)代化的一條必由之路。
共同體的培育,也是一種新文化的建設。千百年來,我們曾經(jīng)倚靠的是宗族社會,奉行的是差序文化。進入當代,建設的是單位社會,支撐的是集體文化。邁入市場經(jīng)濟,開始盛行的是互惠社會,流通的是人情文化。如今,我們要建設的是利益共同體、發(fā)展共同體、命運共同體,如何去建構一種彰顯現(xiàn)代文明的共同體文化呢?
共同體文化的培育,重在社會資本的涵養(yǎng)和積累,重在信任意識的奠基、平等理念的普及,還有和諧關系的構建、合作精神的倡揚。亦如抗疫中展示出來的“上海團長”熱心服務他人的奉獻意識,主動參與管理的專業(yè)精神,還有上海市民承續(xù)商業(yè)文明傳統(tǒng)的契約精神、規(guī)則意識和合作品格,我們可以從中領略這座超大城市社會資本發(fā)育的無窮潛力,也可感受基層社區(qū)自治創(chuàng)新的蓬勃活力。
生活的支點,就是在我們心中應始終抱持的生活的意義、價值和信念,就是在我們終身學習終身成長中應始終葆有的獨立的主體意識、剛健的主體精神和堅強的主體力量。
(刊于《半月談內部版》2022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