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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1-31
更新時間:2022-10-29 09:08:55作者:智慧百科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聆雨子】
去年內地電影市場上,國產電影總票房399.27億元,美國進口電影總票房僅為55.6億(這數(shù)字還比不過單部《長津湖》的成績)。
在好萊塢幾成電影代名詞的世界文化版圖里,這現(xiàn)象相當罕見——除去徹底對美國電影說不的地方,但凡正常開放,少有哪國能讓本土電影收益壓倒美國片,何況以如此優(yōu)勢。
但這背后集合了諸多難以復制的因素:疫情、新的國際關系、觀眾自身要求變化、引進數(shù)量銳減,等等等等。所以,也不能就此胡亂樂觀地做出一些過于絕對的比較論斷。
不過說到對美國電影的逆襲,亞洲范圍內,還真是早有一個神奇存在。也許“逆襲”這詞都不適合,因為它壓根不用去“逆”,它一直都毫無懸念地贏著。
它就是全球僅有的、好萊塢電影始終僅占3.5%左右市場份額的——
印度。
“印度電影正越來越好”
印度坐擁一個和好萊塢幾近“諧音?!钡钠放疲簩毴R塢。
其實“寶萊塢”本是個小概念,在(Bollywood)廣義上指向“印地語電影”,狹義上指向印度首都孟買西北郊外的一座電影城。
印度人移花接木,把“好萊塢”(Hollywood)打頭字母“H”換成孟買(Bombay)的字頭“B”,這說法便從此沿用、廣為人知,直至代言整個印度娛樂。
“寶菜塢”作為詞語的泛化,來自一個由國家主導的文化產業(yè)政策,和一個碩果累累的全球輸出戰(zhàn)略:傾舉國之力進行文化產品和軟實力打造,貫穿出版、電視、廣播、音樂、設計、游戲和主題公園……電影酷似其中的領頭羊與錨地,統(tǒng)攝群雄,號令江湖。
至于“寶萊塢”仨字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極能體現(xiàn)印度電影性格:歡脫、熱烈、燦爛、又有點山寨的窮開心味道,還能披上國際潮流的面罩。
當然,之所以要談印度電影,還是因為,它這些年驚喜連連、在國人心中印象持續(xù)走高。
如果你的認知依然停留在四十年前首入中國的那部《大篷車》,如果依舊想當然地將之描述為“一言不合就唱歌跳舞”和“一股咖喱味兒”,你可能忽略了某種越來越無從否認的事實——
印度電影正進入它最好的時代。
從《三傻大鬧寶萊塢》和《地球上的星星》開始,國人對印片的重新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已走過一整輪天干地支:若以“引發(fā)廣泛熱議、收獲極高口碑和美譽度”為篩選標準,《神秘巨星》《嗝嗝老師》《小蘿莉的猴神大叔》《摔跤吧爸爸》《廁所英雄》《印度合伙人》《一代巨星桑杰君》《我的個神啊》《巴霍巴利王》《調音師》《杰伊·比姆》……隨手列舉,就有如數(shù)家珍般的琳瑯滿目。
圖出自電影《摔跤吧!爸爸》
濃郁的本土風情和鮮明的辨識度,聚焦社會焦慮、直擊人心痛點卻又總能回歸到正能量的勵志和催淚,受人尊敬的標桿性演員,完備的類型建構和類型涉獵,這種盛況,好像又讓人想起了當年電影黃金期的香港和韓國。
統(tǒng)計顯示,電影已成印度經濟發(fā)展最快部門之一,堪比其聞名天下的信息技術產業(yè)。
印度每年都有高達300億以上的觀眾人次,略作換算,差不多等于每天有9000萬以上觀眾看印度電影,這驚人數(shù)值,足以使印度成為全球佼佼者。
幾十年來,印度以年產電影一千部左右的驕人業(yè)績,鎖定世界最大電影產區(qū),數(shù)量是好萊塢兩倍多。
還是那句話,這種規(guī)模和效應的他山之石擺在面前,若能細做分析,總會提供經驗。
“印度電影哪里做得好”
作為一種內容美學,首先要觀照的總是藝術表達的特征。
落到印度電影上,大約有兩點難以代替處。
其一,是鮮明到極致的本土風貌。
有個真實笑話,去年印度一部音樂劇叫《搖滾悉達多》,前年則有一部《萬世巨星耶穌》,就連佛祖和上帝,在印度人手里都無從躲過跳舞的命運。
圖出自音樂劇《搖滾悉達多》
其實,歌舞在印度電影內的有機嵌入(注意“有機”這個詞,它本身就強調了這種穿插并非生硬呆板地組合),更接近一種多維的意義綜合體和效果綜合體演繹。
比如,它特別像是某種向心力:從歷史深處走來的文明,在以當代視聽媒介為契機的自我實現(xiàn)和自我再造里,沒有傲慢或輕佻地,放棄民族骨血里的愛好和儀式。換言之,他們等于是一邊拍著電影,一邊用電影強調著自己的心理根系。
比如,印度電影體量較長、動輒跨度三小時以上,印度普通觀眾的文化水平又參差不齊、未必能撐住長時間的高強度投入,于是歌舞就一次次地提供著“下課十分鐘”,起到調節(jié)氣氛、舒緩節(jié)奏、幫助大家適度放松神經的“中場休息”作用。
比如,印度是多民族、多語種國家,那還有比歌舞更具有普適性、更沒有欣賞障礙、更能跨越語言差異、更能實現(xiàn)信息公約數(shù)和情緒公約數(shù)的載體嗎?
此外,明艷的暖色調,華美的服裝,奔放的肢體語言,激烈的直來直去的戲劇沖突,浮世繪般鋪開的、極具南亞次大陸風情的美食、建筑、動植物、田園村舍,所有這些和歌舞之間達成的感官協(xié)調性非常強,總能彼此烘托,起到“1+1>2”的快感助燃。
何況,與歌舞這“表象技藝”內外相映的,還有“原型意識”——印度電影雖然通俗,卻總有破屏而出的民族主體性:它是如此熱衷于家族和父子的問題、道德榮譽和自尊的問題、致命誘惑和內心準繩的問題、對神之信仰所遭遇的挑戰(zhàn)和考驗的問題,這些仿佛從遠古就盤旋在印度人靈魂族譜間的“元命題”,一次次把大家?guī)Щ貙儆凇读_摩衍那》《摩訶婆羅多》《沙恭達羅》的洪荒次元,帶回到一個由濕婆、毗濕奴、梵天和阿育王、泰姬陵、圣雄甘地所組成的印度。
那里有關于苦難、生存和死亡的復雜態(tài)度,能對我們現(xiàn)今絕大多數(shù)務實觀念構成補益和參考:什么是對,什么是錯,什么是英雄,什么是眾生。于是歌舞也更接近一個哲學隱喻,每當正反兩面的角色跳到一起,我總能想到人性一體兩面的善與惡。
更神奇的是,和任何已成熟的電影工業(yè)機制一樣,印度電影正表現(xiàn)出超預期的學習、轉移、挪用的能力,獲得了全球性的敘事資源和套路:
《一代巨星桑杰君》是傳記題材,《摔跤吧爸爸》是運動題材,《地球上的星星》是兒童題材,《嗝嗝老師》是教育題材,《神秘巨星》是音樂題材,《我的名字叫可汗》是漫長旅途中尋找和解的公路片,《調音師》是多達五十次反轉的驚悚片,《小蘿莉的猴神大叔》讓人想起《神偷奶爸》和《這個殺手不太冷》……
圖出自《小蘿莉的猴神大叔》
于是你會驚訝,為啥印度人唱著歌跳著舞外加時不時來段詭異的降神,就能把那么多國際通用類型駕輕就熟地把玩順暢,前后二者還毫無違和感。
做個這般假設:現(xiàn)在要求把中國戲曲或武術無縫銜接進懸疑推理片、都市愛情片、商戰(zhàn)片、律政片里,還要完全不影響其本身的類型特征。這難度有多大?這能做成又有多不容易?
其二,是現(xiàn)實主義的穿透力。
百味交集的社會:嘈雜喧鬧、人潮洶涌,停電、缺水、腐敗、公開索賄、貧民窟、資源短缺和分配不均、疾病、極端的臟亂差,貪婪、欲望、嫉妒和構陷。這都是印度電影正面直擊的東西。
潛藏在混亂之中的美好:淳樸的人情味、單純的快樂感、家庭成員間的彼此依存和保護、不同種族和宗教間的和解嘗試。這同樣是印度電影正面直擊的東西。
美好所不能掩蓋的缺陷和挑戰(zhàn),沉重的、深刻的甚至是危險的命題:殖民統(tǒng)治,要求種性平權,伸張底層尊嚴,倡導鄉(xiāng)村建設,呼吁教育改革,反思本國在全球化浪潮中的前進與失去、所受之沖擊和變化。這依然是印度電影正面直擊的東西。
《我的個神啊》講商業(yè)欺詐和信仰的淪喪,《廁所英雄》講鄉(xiāng)村的落后,《印度合伙人》講女性遭遇的歧視,《三傻大鬧寶萊塢》講教育制造的不公,去年和今年的兩部熱門《杰伊·比姆》與《宿敵》都在講冤假錯案、權錢交易、刑訊逼供、政治黑幕、還有律師尋求真相的孤勇。
《杰伊·比姆》劇照
當這樣的電影以集群規(guī)模出現(xiàn),對一個國家、社會、族群及世道人心的意義,不容否認與低估。
以上兩點,等于呈現(xiàn)了一個,和中國具有一定相似性和參考價值的對照標本:
一方面,也許有助于更清晰地思考,中國電影乃至整個大眾文化產業(yè),對古老文明體之現(xiàn)代化過程,到底意味著怎樣的機會。
到底有沒有更恰切的形式與思維,將傳統(tǒng)文化資源化育于視聽語言內部,讓其散射世俗化獨特魅力的同時,又不失原汁原味的本真。
另一方面,也許能提供更準確的樣板,幫中國電影人看到,如何通過一種穩(wěn)固的商業(yè)敘事范型,去處理和承擔那些具有挑戰(zhàn)性的尖銳議題。
相比于好萊塢動不動開啟主角光環(huán)、用“超級英雄”來不由分說地拯救危難,印度電影里極為常見的“社會英雄”形象(嗝嗝老師、猴神大叔、為妻子建廁所的凱沙夫、“護墊俠”穆魯加南薩姆,都是典型的平民身份的“社會英雄”),無疑和我們的習慣,靠得更攏。
“印度電影為什么能好”
印度電影厚積薄發(fā),很大程度取決于良好的底子,一早淪為英屬殖民地的屈辱,反倒給了與西方發(fā)達國家同步分享聲光電技術最新成果的機會,這也算“江山不幸詩家幸”之意外玩笑。
1896年,盧米埃爾兄弟拍攝的最早那批電影,就已在孟買第一時間放映。1913年,被譽為“印度電影之父”的Dada Saheb Phase就已拍出了印度第一部自產電影《哈里什?昌德拉國王》(當然,沒有中國早,但已經非常早了)。
《哈里什·昌德拉國王》劇照(資料圖)
這是歷史基礎。
印度龐大的人口基數(shù),提供了取之不竭的內生市場,外加電影消費整體較平民化,普羅大眾在經濟水平、宗教信仰等諸多限制下也沒有其它特別好的休閑選擇。
何況如你所見,印度人品味獨特,他們愛看的電影形態(tài),也只有印度自己能拍。
這是觀眾基礎。
印度政體與國體相對松散的聯(lián)邦制,給了電影路數(shù)百花齊放的局面。
除去“寶萊塢”,泰米爾納德邦還有被稱為“考萊塢”(Kollywood)泰米爾語電影基地,安德拉邦還有被稱為“托萊塢”(Tollywood)的泰盧固語電影基地,此外又有孟加拉語基地、馬拉雅拉姆語電影基地等等。
良性競爭、彼此促進,為了贏過別家,各大邦都推出支持電影發(fā)展的政策,如放寬審核標準、減稅、補貼、主動建造電影產業(yè)園區(qū)和影城。
這是政策基礎。
印度大量“電影世家”的存在,源源不斷輸送著優(yōu)秀的演員導演。
特別著名的例子,就是中國人很熟悉的印度國寶級演員阿米爾·汗(《地球上的星星》《三傻大鬧寶萊塢》《摔跤吧爸爸》主演):父親是制片人,叔叔是前面提及過的著名影片《大篷車》的導演,弟弟也是著名演員,名副其實的“星光滿門”。
阿米爾·汗(資料圖/印媒)
這是人才基礎。
印度文明至今已有近4000年,這樣級別的文化富礦,除去中國之外,亞洲范圍內其它幾個重要的電影產地均無法望其項背。
印度文明的對外散射也有一定影響范圍,與其相鄰的國家如阿富汗、巴基斯坦、塔吉克斯坦乃至中東,有大量印度移民的地方如英美、澳洲、非洲,也紛紛成為它電影票房的次要來源。
這是文化基礎。
只是,分析了上述成功因子,你是否像我一樣產生了微妙的辯證感,找到不少“東頭不亮西頭亮”的陰差陽錯?
電影世家這玩意兒,是不是意味著階層固化?
聯(lián)邦制這局面,是不是意味著各自為政一盤散沙?
起步較早這優(yōu)勢,是不是竟乃外來侵略的附加產物?
它們簡直都屬于“也說不清到底算優(yōu)點還是缺點”的存在。
大概印度電影真是一種神奇的魔幻現(xiàn)實主義。
那么,雖然夸了許多,但至少,它應該還沒到完美無暇、被奉若神明的地步。
“印度電影也還沒那么好”
看別國電影,等同于對他者的打望:日韓,與我們有儒家文化同源性;歐美雖非我族類,卻畢竟是諸多現(xiàn)代科技、觀念、生活方式的發(fā)源地;唯獨印度,近在咫尺又如此陌生,沒人能說清,它可刺激出多少劑量好奇心、又能共情出多少劑量同理心。
有位網友說得好:看印度電影,竟會帶一種“還好咱國家不是這樣”的心理優(yōu)越——好比,我們農村雖也有重男輕女現(xiàn)象,但好歹沒到“不許女性在室內上廁所”(《廁所英雄》)的地步。
《廁所英雄》的中文海報(資料圖)
的確,印度的擰巴就在,號稱世界上最有活力的發(fā)展中國家之一,然而漫長歲月里積下的幾乎所有問題和弊端,幾乎都沒解決。
就說在我們的教科書上已觸目驚心又臭名昭著的、怎么看都該歸入史前沉渣的“種姓制度”,經歷三百年莫臥兒帝國、二百年西方殖民、一百年西化和精英化,仍舊屹立不倒,仍舊是電影里的重要素材!
大量印度電影都對底層種姓的苦難和掙扎有相當濃墨重彩、無所畏懼的展示,但耐人尋味的是,這種銀幕內外的反抗,最終到達的,永遠只是“提升低種姓群體的地位和尊嚴”,而不是“徹底擺脫和否棄種姓這一社會痼疾”。
啥都沒搞定,只好拍電影,啥都沒搞定,卻利于拍出越來越多的電影。你瞧,再一次“江山不幸詩家幸”了。
正是對現(xiàn)實階序的束手無策,又掉過頭來加劇了影像自身的烏托邦色彩,也正好對應其慣用的美學技巧:別較真,沒什么不是跳一場舞就能放下的。
還要看到,始終有一個“幸存者偏差”的存在:我們會進行口耳相傳的、在院線引進的,已是印度電影里最出色的那些,是印度電影對外輸送過程中汰弱留強、去粗取精、接受過口碑沉淀和風評篩選后的最終勝出者們。
就像,一個歐洲人能想起的中國電影,也逃不過張藝謀、李安、姜文、賈樟柯……(這還得是一位很愛看電影的歐洲人),他大約也會感嘆中國電影真是佳作頻出、要深度有深度要誠意有誠意要情懷有情懷,因為他肯定沒機會知道《富春山居圖》《逐夢演藝圈》和《小時代》。
所以還是客觀一點:印度和中國,都各有各的好片,也各有各的爛片。
因此我們提出的,是向印度電影適當?shù)貙W習,而不是一昧地獵奇或嘲笑,更不是向印度電影稱臣認輸。
歸根結底,中國和印度作為兩個古老又正擁抱現(xiàn)代機遇的國家,在文化傳播過程中、在講述自身故事過程中,其電影產品和產業(yè)背后,一定蘊含著諸多可思考比對的交集。
印度電影為什么會選擇這種模式和質地?它的特殊性是什么?它在這種模式和質地下取得了什么?我們的共同困境和共同機會是什么?中國電影能從中學習什么和規(guī)避什么?有什么值得相互借鑒的東西?
這,才是本文最突出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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