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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1-31
5000萬相親局：女卷年齡，男卷創(chuàng)業(yè)
更新時間：2022-11-11 16:03:17作者：智慧百科
所謂“五千萬局”，男性想參加，需要驗資。房產證、車證、銀行余額等資產證明相加必須達到五千萬以上，還要交六千元的門票。女性想參加，則需要面試，看家庭背景、高校畢業(yè)證書、長相，和其他一切能證明其綜合素質的軟硬件。
作者 | caicai
編輯 | 婷寶
來源 | 三聯(lián)生活實驗室（ID：LIFELAB2020）
未經授權不得二次轉載
最近，北京一場名為“五千萬相親局”的招募信息刷屏了朋友圈。
所謂“五千萬局”，男性想參加，需要驗資。房產證、車證、銀行余額等資產證明相加必須達到五千萬以上，還要交六千元的門票。女性想參加，則需要面試，看家庭背景、高校畢業(yè)證書、長相，和其他一切能證明其綜合素質的軟硬件。
雖然看條件從來都是相親的核心環(huán)節(jié)，但當條件標到了“五千萬”，就多少有點睥睨眾生的殘酷觀感了。
自從“五千萬局”在社交媒體曝光，惡評和質疑聲不斷，其中聲量最大的有兩種：
一是認為這是在“給有錢人選妃”、“赤裸裸的物化女性”，“要不為什么不組一個女生五千萬資產、男生陽光帥氣的局？”，二是覺得這是在割高端婚戀市場的韭菜，“身家過億的人怎么會參加這種聚會？”
▲往屆“五千萬相親局”
而這場所謂高端局的背后操盤手“大超單身俱樂部”，已經舉辦了12場這樣的活動了。
最近，我來到了大超單身俱樂部位于大望路的公司，試圖從參與面試開始，一窺“五千萬相親局”的全貌。
▲大超分享參加“五千萬相親局”的人都開什么車
1.
/ 面試第一個問題：你高中哪里的？/
面試我的人花名叫“員外”，是大超的合伙人，此人大約30多歲，自稱有豐富的識人經驗，能一眼準確定位對方階級?！拔迩f局一個月就1次，我會用一個月的時間來面試?！?/p>
來面試的什么人都有，但五千萬局的核心客戶卻“非常容易辨認”，用員外的話說：“富裕階層的臉上有一種風輕云淡的從容，那是從小物質被超級滿足之后的慵倦感?！?/p>
我問，能說得具體點嗎？員外回答，簡單來說，有錢人大概率上講形象都不錯?！耙驗楦改富蚝??！?/p>
▲這家相親俱樂部主打“輕相親、重社交”，大廳更像酒吧+桌游吧
看是一瞬間就完成的，最重要的還是聊?！拔颐嬖噭e人的第一個問題一直是‘你高中哪里的？’”這個問題最能刨除掉對方的個人奮斗等因素，直擊其家庭背景。
“像我們五千萬局的女生，都有一個標準的路徑，高中基本都是四中、八中、人大附、北大附、清華附、101……”
“至于男生，一般畢業(yè)北大清華，先在外企金融公司干幾年，再去國企，比如中字頭的金融公司當老總，之后出來做家族辦公室，是一個很清晰的路徑?！?/p>
“如果我要騙你，說我高中是四中呢？”我問。
“那你的班主任是誰？時任校長是誰？”
我只好告訴他我的高中是北京郊區(qū)某不知名高中，名為“北師大良鄉(xiāng)附中”。
簡要介紹一下，北師大良鄉(xiāng)附中，也被稱為房山區(qū)最好的高中，其最為人稱道的便是它的“軍事化管理”。在學校寄宿的學生必須要學會把被子疊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塊，我們的老師曾帶著驕傲宣稱，“從這個學校出去的人，我保證你們的被子是疊得最好的?！?/p>
可惜此刻這個技能并派不上用場。
▲這是我們學校的校訓
“好吧，”員外說，“那大學呢？”
我報出了某中流985的名字，和某熱門留學院校，后者以好進著稱。
他停頓了一下，臉上帶著留學申請機構老師那種在掂量你幾斤幾兩的神色，接著得出結論：“你的高考成績應該是全校前三十”。話畢又加了一句，“但如果你在人大附中，我會覺得你沒有考好?！比缓笥诸D了一下，問“你爸媽是干什么的？”
我回答，我媽是老師，我爸是工程師。
“你看，你的父母工作不錯，但他們只是一個小范圍內的不錯。假如說你媽媽是人大附中的老師呢，那你是不是更有可能上人大附中了？”
▲兩位創(chuàng)始人的萌化版形象
此時此刻，我感到這個坐在我對面的男人正在以我的人生現(xiàn)狀為起點，將沒能上人大附中看作關鍵轉折，向前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地推導我是如何成為今天這樣的。至于結論，他傾向的答案是，因為我爸媽。
相親面試現(xiàn)場充滿著濃濃的考學氛圍。但假如你將結婚視為一場嚴苛考察投入產出比的考試，那么相親和婚戀咨詢服務確實就如同老師幫報志愿，你不會覺得你是被服務的客戶，而是會覺得自己在一張張地碼出模擬考的成績，然后等待老師為你劃定一個性價比最高的去向。場面雖然殘酷——但因為考試本來就是殘酷的——而殘酷得無可厚非。
隨著之后的了解，我發(fā)現(xiàn)這位員外此前真的是做教育的。也正是那段在教育行業(yè)創(chuàng)業(yè)的經歷幫他奠定了做相親生意的基本邏輯——用他的話說——“相親和教育的本質，都是篩選”。
2.
/ 5千萬局，都是什么人?。?/
“篩選”是員外聊天里的高頻詞。在聊到五千萬局飽受爭議的面試機制時，他說，“只有這樣才能篩選出富家女”。
“因為富家女從小接受各種選拔和考試，什么奧數、英文、芭蕾、鋼琴，她不認為過來面試對她是一種冒犯。只有那種小門小戶才會說，你憑什么說我長得不好看，我哪不好了，你明白這意思不？”
“包括我面試中所有的核心問題都是在問你們家有多少錢，這也是在篩選。最后的結果是，我篩出來的人，誰和誰結婚都不虧。你是在不虧的人里面，找有感覺的。很多人的邏輯是顛倒的，所以總是結不了婚，因為他們是先找有感覺的，但長時間的相處后免不了一算，發(fā)現(xiàn)虧了?！?br/>
還有，男生要參與五千萬局的六千塊錢門票，也是一道篩選，“有些暴發(fā)戶雖然有錢，但寧愿把錢花在吃喝嫖賭上，他舍不得花在我這?！?/p>
▲“我撮合成功的，少說也有幾百對了，你看這是我們相親成功的會員送來的錦旗”
員外的第一次創(chuàng)業(yè)是做中高考培訓機構，也許是看到了太多不同背景的學生，被不同的分數分流向了不同的人生，他便對于所謂“階層”形成了有大量數據支撐的感悟。
“我給你舉一個例子，什么叫大概率事件。一個人小學是中關村三小的，那他大概率能上人大附中，出來后大概率能上北大清華，畢業(yè)了大概率能有一份收入不錯的工作，你說這種人找對象找什么樣的？他肯定還是找人大附中的同學啊。”
▲人大附中的同學們
“我們現(xiàn)在說教育分流，什么是分流，不就是篩選什么人去讀技工學校，什么人去學習理論知識。包括高考，就是用分數作為標準進行選拔，然后去因材施教。”在他看來，不管是教育還是相親，只要為不同的位置篩選出了合適的人，也就成功了一大半。
“所以為什么大家上學的時候談戀愛會遇到真摯的感情，那是因為大家在一個學校，已經被篩選得門當戶對了。到了社會上，這種門當戶對被打破了，等于說我要幫他們重新找回來?！?br/>
當然，在五千萬局中，家庭背景優(yōu)渥的占絕大多數，但也不是唯一的考量標準。員外告訴我，“在場的男生分兩類，一類是二代，一類是一代?！?/p>
女生則分三類，一類是毫無爭議的漂亮，但這種人非常少，“漂亮到可以忽略其他因素，戶口、學歷都不重要了，具體可參考高圓圓，我面兩千個人也超不過兩個”；第二類是大多數，即學歷好、家世好的女孩，可與五千萬男生達成“門當戶對”；第三類是所謂的“好嫁風女孩”，這類女孩的家庭背景可稍微放寬，但要“溫良恭儉讓”?！爱斎唬@種女孩也是鳳毛麟角，因為這樣的要求是反人性的，我們都知道，漂亮女孩的脾氣一般都不好”。
但總之，對于女性來說，“年輕”和“漂亮”是五千萬局的門檻。我問員外超過30歲的精英女性為什么不能參與，他說那是因為男性在擇偶時大概率可以接受向下兼容，但女性不行。
“超過30歲、身家五千萬女性如果想要結婚，她們對相親對象的要求更高，更難訴諸以具體標準”。在他看來，五千萬局的男女嘉賓畫像，是一個相親成功概率上的最優(yōu)解。
他還提醒我，到了五千萬的現(xiàn)場，“你會有一種特別不現(xiàn)實的感覺，就好像走進了‘小時代’”。
3.
/ 獨闖五千萬局 /
我原本以為我會見識到這輩子從未踏足過的紙醉金迷，但五千萬的相親局在東五環(huán)的一家轟趴館里舉行，現(xiàn)場布置跟公司團建的游戲室毫無二致，員外對此的說法是，“因為有錢人去過太多奢華場所，所以他們不在乎”。
現(xiàn)場有一張麻將桌、兩臺不斷發(fā)出“啪啪咚”聲音的街頭霸王街機、一臺播放著賽車畫面的ps4，和兩張長長的會議桌，上面散落著五子棋、紙牌等桌面游戲。但據我觀察，高凈值人群果然還是最愛打麻將。
▲當時沒好意思拍，后面又去五千萬局原址補拍的
人還沒到齊，主辦人大超和員外讓大家自由社交。無所事事的男嘉賓在和男嘉賓說話，女嘉賓審慎禮貌地打量著彼此，現(xiàn)場彌漫著一種體面的尷尬。一個女孩小聲向我表達她的顧慮，“聽說現(xiàn)場有00后的女孩，我不會是最大的吧”，我說不是吧，我是94年的，她說真假的，你看起來很年輕啊，同時她明顯松了一口氣。
如員外所說，女嘉賓確實都算漂亮，更有一兩位堪比明星。但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坐在我旁邊的女孩，在一眾精致的妝容中，她竟然是素顏來的，甚至能看到臉上覆著的一層極淡的絨毛。而后來的結果也驗證了，她是這次相親局上最受歡迎的女孩。
相親局本來就是傳統(tǒng)的，五千萬的門檻更是加劇了這種傳統(tǒng)。在接下來的自我介紹環(huán)節(jié)，男生主要強調自己的公司情況和年收入，高頻詞“比特幣”、“無人駕駛”、“區(qū)塊鏈”、“納稅過千萬”和“我的公司可沒有債權融資”，女生則偏重講學歷、愛好和職業(yè)穩(wěn)定程度，高頻詞“公務員”、“愛做飯“、“滑雪”、“彈鋼琴”和“本科曾在美國留學”，她們并不直接提及自己的家庭背景，只是用愛好、經歷等方式含蓄地體現(xiàn)家底的殷實。
▲我喝了兩杯大可
女生卷實際年齡，男生卷自己開始創(chuàng)業(yè)的年齡。一位職業(yè)履歷相當優(yōu)秀的男士剛介紹完自己，另一位就笑著拍拍他的肩，補充道，“我比這哥們兒要早接觸區(qū)塊鏈幾年”。
一圈下來，主持人大超總結“現(xiàn)場的男生都有自己的公司，女生大多在體制內上班，家境不錯，學歷不錯。”
當然，并沒有人來加我的微信，坐在我身邊的女孩很善解人意地對我說，如果你也沒事干的話，我們可以下一盤五子棋，我說行，要帶禁手嗎？她問，什么是禁手？我解釋，禁手就是一些針對黑子的限制手段，比如不能連雙三等，她說那就不帶禁手，我說，那我下白子吧，她說好的那你先下吧，我說，肯定是黑子先下啊不然為什么要用禁手限制黑子？她說，你還真是來下五子棋的啊？
我們一聲不吭地低頭鉆研起棋局，邊鉆研邊聽桌子對面的大哥暢談什么是梵音瑜伽。五分鐘后，我因為局面太過于沉悶無聊而下樓抽煙。一邊抽煙一邊想如何完成這篇稿子。
我原本的想法是親身感受一下與另一個階級短兵相接的挫敗感，然后情緒充沛地描述這種“被冒犯感”，如今我發(fā)現(xiàn)，這群人在我目力所及的范圍之外，他們給我?guī)淼拿胺父校∏碜杂谒麄兏静豢赡苊胺傅轿?，因為他們跟我的生活是完全隔絕的。
這時朋友打來語音電話，催我回去聚會，說來慚愧，我一般不會在接觸選題時提前離開。但那一刻，我想到晚上和朋友們聚在一起看一些傻呵呵電視節(jié)目的溫馨場景，心口涌起一陣對我本來屬于的生活的思念之情。于是飛快地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4.
/ 一些尾聲 /
兩天后，我再次見到了員外，他對上次相親局的評價是，“成了五對，效果不錯，歷屆的五千萬都沒有成特別多的”。
“你看那天一共三四十個人，男生都是億萬富翁，女生都很漂亮，都是找對象來的，為什么成不了？一是因為他們的選擇太多了，什么都不想放棄，這也想要那也想要，二是漂亮的女生脾氣都不好，但脾氣不好的女生嫁不了有錢人，他們互相誰也不想伺候誰?！?br/>
▲有錢人太愛打麻將了，這家相親俱樂部持續(xù)進貨麻將桌
我向他描述了五千萬局上沒人加我的尷尬，他說，很正常，大多數女孩都沒有人加，參加這樣的活動不僅是為了找對象，也為了找自己在相親市場上的定位。員外的結論是，我比較匹配年薪50w的，如果要找年薪100w以上的，對方的年齡要比我大七到十歲，平時生活中還要我多照顧對方。
但總之，“之所以沒人加你微信，是因為你長得不行?！?/p>
他思考了一會又補充，也不是因為丑，其實你最大的問題是你的氣質，太接地氣?！澳憧次迩f局上的女生，她們的氣質還是比較大氣，或者說比較高級的。你以后一定要陽光一點。”
我問他，萬一這種說話態(tài)度是我的采訪技巧呢？他不信，說，你別逗我了。